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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roducts Classification我是一朵柳絮(旭)作者:陈晓旭我是一朵柳絮,长大在漂亮的春天里,因为怙恃过早地把我遗弃,我便和东风结成了知己。我是一朵柳絮,不要问我的家在那里,愿东风把我吹送到天涯海角,我要给大地的角落带去春的消息。我是一朵柳絮,生来无忧又无虑,我的爸爸是辽阔的天空,我的妈妈是无垠的大地。
梦里三年 我拥有无数个漂亮的梦,最美的一个是从这里开始的…… 四月,粉红色的圆明园,桃花、杏花开满了山坡,杨树、柳树泛着一片新绿,芬芳的和风吹遏了这古老的园林中每一个寥寂的角落,就进残缺的西洋楼,也带着灼肩的记亿从漫长的噩梦中苏醒了。 春来了,春真的来了,古朴的圆明园敞开它深透的胸怀,热情地拥抱了一群来自四面八方的春天的使者。
女孩子们的欢声笑语洒满了弯弯的小径。车速减慢了,我凝望着仁立在阳光下的断壁残垣,心中有一份说不清的情怀,历史的巨手抹掉了几多恩恩怨怨,时间的潮水冲淡了几多疼痛的影象。人生如梦,荣华如烟,往事早已烟消云散。
今天,我们却带着一份天真,一份好奇,一份强烈的盼望来到这里,寻觅一个失落了二百多年的绚丽而悲悼的梦…… 车停了,女孩子们一阵忙乱,大巨细小、五颜六色的皮包从我跟前闪过。我找到自己的皮包,随着她们下了车,透过一个红衣少女的肩膀,我瞥见一排掩映在花木中的房备好一个幽静所在。
楼花的白色围墙,几株淡淡的夹竹桃,这一切令我倍感亲切,好像似曾相识。是什么时候我来过这里?我惊异地自问:在梦里?在思想里?还是在一万年以前?一种属于前世的相思使我对这里的一切充满了依恋之情? "来了,她们来了。"随着一阵欣喜的喊声,从红色的圆门里快步走出几小我私家来,他们热情地帮我们拿工具。一个年轻、秀丽的女同志微笑着问我:"你是陈晓旭吧?" 我眨眨眼睛"你怎么认识我?" 她不正面回覆我而是朗诵了我的一首小诗:"我是一朵柳絮,长大在漂亮的春天里……" 读完以后,她嫣然一笑。
我全明确了,我这首小诗曾发在一家杂志上,上面配有我的生活小照。 我悄悄地定在她身边,好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推送着迈进了红色的大门,带着梦想和盼望,走进了一个新奇的世界…… 哦,红帆 连锦的群山,林立的烟囱,充满了喧哗与骚动的都会。
年复一年象所有平凡的女孩子一样,我在这片沸腾的土地上不知不觉地长大了,我很寥寂,时常带着喜欢看的书躲在别人找不到的地方看上泰半天,忘了用饭,忘了上学的时间。我的童年里没有同伴,我最大的幸福是在那些寂静的夜晚,望看病天星斗编织自己的童话。
我曾带着一丝茫然理想过有一天会泛起奇迹,一片红帆从天边驶来,把我带到很远很远的地方…… 那是一个初夏的薄暮,夕阳把一束金色的光洒在窗台上,我始在沙发上看那本百读不厌的"简爱"。 他从夕阳中走来,逆着光,看不清他的心情,只听他兴奋地说;"嗨,告诉你两个好消息。" 我头也不抬头:"与我无关的不听。" 他走进把一本《公共电视》放在我眼前:"看看吧,与你有关。
" 我迟疑着掀开杂志几行醒目的大字映入眼帘,"中国电视剧制作中心,中央电视台筹拍电视一连剧《红楼梦》。戴敦邦谈怎样选择宝、黛、钗。"我一口吻读完放下杂志,坐在那儿发呆。 他取来了纸和笔对我说:"别发呆了,写信吧。
" "写信?给谁?" "直接写给导演王扶林,告诉他你是林黛玉的最佳候选人。" "杀了我也不写。" "为什么?" "我才不做这样的傻事。中国这么大,没有人会注意到一个默默无闻的小丫头。
写信更是自作多情,不写不写。"我把头摇得拨浪鼓一样。
他有些急了:"你干吗这样胆怯?你外形、气质都靠近要求,你喜爱《红楼梦》,明白林黛玉,凭这些,不敢去拼一次?" 我有些不平气"你怎么知道我不敢?" 他眨眨眼睛,故作天真地问:"你敢吗?" 我把头一甩:"固然敢!" 他把纸、笔在我眼前一推:"那么,写信吧。" 我咬咬嘴唇:"写就写。" 信写好了,他找了一张照片放进信封,又把我刚刚揭晓的两首诗剪下来塞进去,他说:"我们一定能乐成。
"然后大步走出房门。 我突然想起来,退到门口喊:"哎,另有一个好消息是什么?" 他回过头来,"我已经报考戏剧学院了,我能考上。" 我点颔首望着他在夕阳中徐徐走远了。
这就是他,对自己,对他所爱的人充满了自信。 这是一个平常的薄暮,夕阳正像昨天一样疲惫地落下,一样地喧闹,一样地蝉鸣,一样迎面而来的温热的晚风。我想也想不到,理想中的红帆就在这一刻悄悄地向我驶来了。
初出茅庐 六天以后我收到了导演王扶林的回信,请我立刻到北京面试,可是有言在先:食宿自理,如未入选,盘费不予报销。俨然是姜太公钓鱼嘛!这位智慧的导演深知《红楼梦》的魅力,不出所料我老老实实地做了那条自愿上钩的大头鱼。 两天后,到了北京。
首先回覆了两个老师提出的近百个关于《红楼梦》的问题之后,通过了初选。约定明天十点钟见导演。
第二天上午下着好大的雨,我撑着一把绿色的小伞穿过一条条人行道,来到华侨大厦。在电梯里,两个港澳同胞惊讶地审察着我高高挽起的裤角和一条已经淋湿的长辫子,猜不出我究竟是谁,怎么会在这里泛起。七楼很快就到了,我旁若无人地走下电梯来到约定的房间门口。 我拢了拢额前的湿发,想使自己看上去漂亮一些,又深深地吸了一口吻然后轻轻在门上敲了三下。
门开了,几束眼光从我的脸上往下摆,于是他们瞥见了一个苍白瘦弱的女孩儿胆怯地站在门口,一身浅绿色的衣裤被淋湿了几分,手里还拿看一把正在滴水的雨伞。我其时的情景一定糟透了。 "来,坐下吧。"一个瘦小精悍、眼光锐利的人微笑着招呼我。
"这就是王导演。"张老师替我先容。
哦,原来是个挺和气的姜太公啊,我不禁对着他微笑了。 他坐在我劈面,边审察我边说"你的情况,白老师、张老师都告诉我了。你来早了,过些日子我们才开始选演员录像,你能在这儿等到录像吗?" "不能,我是瞒着团里偷跑出来的,下午就要坐车赶回去。
"我连忙说。 他想了想说:"那这样吧,你先回去等通知。把照片和诗留下。" "那,我就走了。
"我逐步地站起来,有些沮丧,因为没有获得明确的允许,心里感应茫然。 他们把我送上了电梯,就在电梯即将关门的时候导演对我说:"把火车票生存好,下次来时好报销。" 这样说,我是有希望的了。
电梯启动了,我展开了一个舒心的微笑。然后走出电梯,一步三级跳跳下台阶,走到人行道上。 雨停了,光可见人的柏油马路映着一片好蓝好蓝的天,路旁的柳树带着一丝湿润随风轻拂,蝉儿欢快鸣叫。
我微笑着向前走,有一辆小车从我身边急驶而过,远远地溅起一片皎洁的水雾。我突然发现了自己竟生活在这样优美的世界里。我的心中对每一个过往行人都充满了友情。几个月已往了,风没有给我带来一点消息。
他在秋天里考取了戏剧学院,临走时对我说:"相信我的话吧,下次晤面是在北京。"我笑笑望着他直到火车开走,然后在心里哭了。 北方的秋天过早的来了。
回家的路上,我小心地绕开满地的落叶,怕惊吓了她们金黄色的梦。 接着是冬天,皎洁的雪花纷纷杨扬地落下。
在一个结满冰凌花的窗子里,我又在默默地入迷了。桌子上放着笔,日记本和一本掀开的《红楼梦》。冬天竣事的时候我已把《红楼梦》看了两遍,条记做了一大本。
春天终于又来了。在桃花盛开的一个下午,团长派人把我找到团里,一个端庄大方的女同志站起来告诉我:"我已经代表和中国电视剧制作中心给你签了半年的条约,四月一日,你去北京报到,到场电视一连剧《红楼梦》剧组演员培训班。" "真的?那谁演林黛玉?"我迫不及待地问。
她笑了,说:"都没有定,所有角色要在三个月的培训班中发生。" "奥?"我深深呼了一口吻。 上帝作证,我已经瞥见红帆了。
选择 圆明园至少有一百年没象现在这样热闹了吧?女人们天天早晨都怀着一个新的希望从床上跳下来,跑到碧绿的树林里饱吸大自然芬芳的气息。她们唱着,笑着,有用不完的青春使不尽的活力,她们真正是春天的主人。
一个月以后,开始自选角色片断了,喧闹的因子突然变得平静起来,笑声和歌声消失了。树林里,小路上不时有女人们彷徨的身影,四十多个大脑在思考同一个问题:我选择哪一个角色呢? 无论怎样自信的人这时部难免有些忐忑不安,况且我们都是一些初出茅庐的小鸭子。
晚上,我悄悄地问同屋的女孩:"你说我应该试哪一个?" 她很坦率地回覆:"你不应该试小姐,看上去没有发育成熟。" 我跑到镜子前看了半天"这不行能,是衣服太肥了,看不出线条," 她狡诈地笑着:"我看你呀像卖洋火的小女孩。" "哼,你尽乱说。"我瞪了她一眼,这自以为是的淘气鬼,等着瞧吧。
几百年来,人们已经把黛玉当做美的偶像。她的美可望而不行即,险些在所有读者心里都有一个神圣不行取代的形象,隔着一层纱推向他们放射出一种超乎凡间的光线。而我心中的黛玉,却是一个很是真实的女孩儿,她敏感、多思、不谙世故。寄人篱下的自卑感使她对周围的一切充满戒心,而孤独的个性又使这种自卑上升为强烈的自尊。
她守卫者做人的尊严,决不流于世俗。她随时向虚伪和不公正射出她锐利的"子弹"。她因此树敌太多而经常陷入孤军奋战。
在她短暂的生命里,没有怙恃之疼兄妹之爱,因此她向宝玉投入了她所有的情感,因此她把宝玉的恋爱当做生命。他是她生活中的知已,他是唯一真正痛惜她的人。葬花的黛玉一面哽咽,一面低吟葬花辞。
宝玉听完"一朝春尽朱颜老,花落人亡两不知"等句,不禁恸倒在山坡上,怀里的落花撒了一地。看到这里,谁能不为他们的倾心相知而心动神驰?谁能不为黛玉那片伤花感己之情而黯然神伤呢?我心中的黛玉就是这样一个情真意切的女孩子,真水无香,白璧无瑕,爱得深,爱得苦,充满忧伤的诗人气质,焕发着感人的青春之光。 我明白她。
不管别人怎么说,我一定要演好她。只管我的面貌不那么色泽照人,只管我的身体有些发育不良我都不怕。 当我穿着淡蓝色的身裙,以林黛玉的面目泛起在大家眼前时,我相信有许多人是出乎意外的,我也相信有人会说"她象不象林黛玉?或许……也许……嗯,有那么一点儿。
" 我没猜错,正因为我另有那么一点像,被摆设在黛玉候选人的第三名。上帝是公正的,只要有时机,我就有胜利的希望。 前面的两个候选人张蕾和张静林都是有些演出履历的演员,从形象到气质都各有所长,林黛玉的味儿,也都有一点儿。后面的王晓洁是个以拉小提琴为专业的安徽女人,文质彬彬,是个很是平静的女孩儿,我瞻前顾后,深知处境之险,万万不行掉以轻心。
一个星期后的晚上,所有的人都聚集在集会室里寓目我们的片断录像,气氛很是紧张。每小我私家都提心吊胆地盼愿自己进场,又畏惧自己进场。
突然,人群中发作了一阵大笑,原来是一个有地方口音的演员念错了台词,把"这不是有缘吗?念成了"这不是有鱼吗?"我也随着傻笑起来。可是,笑容突然在我脸上冻结了,我瞥见自己泛起在屏幕上,由小变大,越来越近,我感应全身的血都涌到脸上了,我呆呆地望着屏幕,心跳每秒至少一百下。 女扮男装的东方闻樱替我配宝玉,她栩栩如生地讲着:"有一座黛山,山上有个林子洞,洞里住着一群小耗子……"屏幕上面的我是何等不自然啊,平时明显和东方排得好好的,怎么上了镜头全乱了?神色紧张,眼光不定穿着那么肥大的服装简直象一个可怜的小耗子。
没人对我说什么,可我知道,这次录像我真是糟透了。 当天晚上,我失眠了。
第二天,我早早就起身来到园里,沿着一条寂静的小路一直走到止境。在一片绿绿的树林里坐下,想了许多小时候的事…… 我一直是个又胆怯又顽强的孩子,六岁那年,因为我从不敢高声讲话被爸爸带到众人眼前让我高声念十遍"下定刻意,不怕牺牲!"只管爸爸不停令我高声些再高声些,众人还是没能听清我在嘀咕些什么。我被逼得走投无路,终于以无声的啜泣竣事了这场灾难。
十九年来,我一直像蚕儿一样躲在自己编织的世界里做自己故事中的女主角,全不管外面是个怎样的世界。现在我失败了,才突然明白了爸爸的一片苦心。 我不是个懦弱的人,也不是身旁这些甜睡的石头。
我不要做个失败者,我不要别人把我拉在后面,我要挺起身来,勇敢地面临世界的挑战。想到这里我一下子跳起来,系紧了鞋带,一口吻跑了出去,一直跑到了西洋楼底下,才气喘吁吁地停下了。太阳已经很高了,三三两两的女孩子们在磨炼,一个甜甜的女孩儿间我走过来:"哎,陈晓旭,黛玉只剩下你一个啦。
" "怎么啦?"我没有反映过来。 "适才听老师说,只留你一个继续试黛玉,她们三个试另外的角色。
" 我有一秒钟的眩惑,轻轻地说了声:"知道了。"然后把手插在口袋里,逐步地走回去。
太阳那么温柔地照着,它不知温暖过几多颗酷寒的心。就在我为失败而追悔的时刻,又重新获得了一次时机,我真心的谢谢给我这次时机的人,我真想告诉他们:"这次我一定行,一定!" 亲爱的朋侪,看到这里,你一定在想,走在阳光下的是个何等幸运的女孩儿呵!最后的时机 我坐在院中的石阶上发呆,长长的头发披垂下来,遮掩住一双紧皱的眉头。地上,两只蚂蚁在打架。我心里乱糟糟的,离最后一次录像只有两天了,我要做的片断还没头结呢。
这次被指定演出"潇湘子雅谑补余香"一场,这是林黛玉取笑刘姥姥像个母蝗虫一段戏,展示了黛玉滑稽诙谐、刻薄刻薄的一面,谁读到这里都不禁为黛玉的俏语谚言哑然失笑。可怎样才气使演出恰到利益,只需淡淡几句,就引得宝玉笑得捶胸顿足,湘云笑得人仰马翻呢?我苦思冥想,不得要领。 "喂,陈晓旭,片断准备得怎样了"我顺着声音抬头一看,不得了,什么时候导演站在了我眼前,一双眼睛审视着我。 我连忙站起来,不自在的笑笑。
说真的,我有些怕这个严肃的老头,因为他对人的心情太蕴藉,让人猜不出他到底在想什么。他担忧地问我:"后天就要录像了,你准备得怎样了?" 我说:"排演了两次,可我说完了台词,他们谁都不笑。" 导演说:"这就要看你的演出了,这样一个伟大的著作中的重要人物,没有一定的阅历和演出履历的演员是很难胜任的。
说实话,我对你很不放心呵,这次录像是你最后一次时机,好好努力吧,全国几多双眼睛都瞪着咱们哪。" 我点颔首,深深明白他的话。《红楼梦》的价值人所共知,演好一个角色比拍好整个戏更难。
望着他远去的瘦小的身影,我心里有一份沉沉的担忧,为他,为我,为我们大家。 两天后,片断录像竣事了。晚上所有的人都涌到集会室去看回放,而我却把自己锁在屋子里。
这两天弦绷得太紧了,我怕自己不适应那种紧张的气氛。我坐在床上面壁,全不去想隔邻的屏幕上会是怎样的效果。 夜很静,一缕月光温温柔柔地照进来,把黑暗粉饰成诗意朦胧的世界。
有几点光斑漠不关心地在我的脸上游移,好像是一只温柔的手把我轻轻地抚爱。在这无言的交流中我似乎感应一种信任,一种明白,这是我在这些奋战的日子里何等盼望的情感啊!我不禁为这样细致的关切而泪湿了。月光好像可解人意,徐徐地把它温柔的光环洒遍我的全身。
我闭上眼睛,体味着这种超人世的温情,竟在不知不觉中安稳睡去了。 当同屋的女孩儿们带着自得或沮丧的心情回来时,我已在梦乡中超脱了。 这是一个不平常的夏日,女人们早早收拾停当,却没有了往日的欢笑人人都屏住呼吸,悄悄地期待着最后的时刻。
三个月的学习竣事了,导演将在今天宣布角色名单。 我原来是个喜欢平静的今后时却受不了这样沉闷的气氛。我拉着同屋的沈璐,一口吻逃到园中栽满杏树的山坡上。
呵,这儿有何等新鲜的空气呀。 "瞧,小杏子,树上有小杏子!"我惊喜地喊道。 "在哪儿?"有两条健美的长腿的沈璐急遽伸长了脖子寻找。
"喏,在那儿。"我往高处一指。 她咽了一口酸酸的口水,然后把外衣往我手上一扔,一眨眼爬上树去。我在底下大叫:"当心。
" 她在茂密的树叶里伸出头笑着喊:"嗨,接着。"一枚枚青杏落在了我的脚下。我一边跳,一边拣,咬一口,好酸呵! 突然,树上的沈璐怪叫着溜下树来,我急遽跑已往,原来她是让一只毛毛虫给吓坏了。我笑得直不起腰来,指着她说:"我以为你胆大如斗,呸,原来是个银样蜡枪头。
" 她板起面貌下令道:"不许笑,把属于本人的一半杏子交出来。"我俩连忙坐地分赃,一边大嚼,一边大笑,竟把寂静的杏林当成避乱的桃花源了。 大家已经坐好准备开会了,我们俩悄悄地溜了进去坐在墙角的位置上。
四十几双眼睛不安地注视着导演,好像在听候最后讯断一样。 导演逐步掏出眼镜戴上:"下面,我来宣布角色名单,金陵十二钗第一名……" 我的两只手牢牢地捏着衣袋里的杏子,可是一种神秘的预感把一切告诉了我。我在心里险些与导演同时念出:"林黛玉?陈晓旭饰演。
" 只管如此,我还是惊呆了。 如果你也有一个梦想,另有一份真切的热望,那么,追求吧!它终于会实现的。
仲夏的西山,是个五彩缤纷的世界,通往山顶的路边开满了辉煌光耀的山花。沿着这条蜿蜒的也山路走到头,有一幢楼房。《红楼梦》剧组的"奶奶"、"小姐"、"老爷"、"少爷"们正在这里潜心研读,要跨越二百多年的时空,去体味那贵族大家庭中的酸甜苦辣…… 这里弥漫着一片返古情绪,每小我私家都在有意使自己更靠近谁人时代。
女人们把一头披肩秀发辫成了直直胸辫子,高跟鞋被扔在角落里落满了尘灰,录音机里不时传来幽雅的古典乐曲,天天,大家早早起身,到楼下的操场上,训练走路,请安膜拜及种种各样的礼仪,奶奶小姐们被这些没完没了的礼仪搞得手忙脚乱,不禁悄悄笑已往的人活得未免太仔细了。 我是很会偷懒的人,一听到运动就头痛。天天的礼仪训练是想逃也逃不掉的,可一开始跑步磨炼,他们可就抓不到我了,一小我私家躲在树后面看书,看着她们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真是又开心又自得。
这两天早晨,我发现了一个怪事,每次"玉钏儿"和"彩云"跑过来的时候,身上会发出"哗啦哗啦"的声音,这是什么新式武器?我对她们俩发生了强烈的好奇心。第二天早晨,我仍旧靠在树上看书,眼睛却瞥着远处的小路,纷歧会儿,两人"哗啦哗啦"地跑来了。
呵,大热天,居然穿着绒裤毛衣,两人圆圆的面庞上挂满了汗 我连忙喊"咳,干吗这么拼命,又不是去送鸡毛信,别跑了。" "不行,还剩最后两圈了。"她们气喘吁吁地继续跑。
我索性坐在路边的台阶上看着她们一圈两圈地跑完回到楼里,然后随着进去,蹑手蹑脚地来到她们房门口,我把耳朵贴在门上听了听,呀,哗啦声又在响,我迫不及待把门猛地拉开,随着两声尖叫,我瞥见她们两人正呆立在那里瞪着我,毛衣绒裤脱掉了,全身上下裹着一层塑料布,我笑起来了,因为她们的样子就像两块高级奶油糖。 智慧的人现在一定明确了她们的苦心,这两个康健,丰满的女孩子为了使自己的腰身象古代尺度淑女那般纤细,竟想出了如此残酷的方法。七月的盛夏,一层塑料布,一件厚毛衣,要跑几千米,她们流了几多汗,受了几多罪呵!这样的毅力,不禁使我肃然起敬。
可是我却不赞同她们的行为,因为美各有异,美不应受形式的限制,千古绝色之中,有纤细轻柔的赵飞燕也有雍容丰腴的杨玉环呵! 剧作家吴祖光曾说;"想拍好红楼梦很难,因为贾宝玉还没有生出来。"他的话不无原理。
《红楼梦》中的宝玉,是贾贵寓下及众姐妹所珍爱的明珠,是个风骚倜傥而又妩媚温柔的可爱少年,最珍贵的却是他那怜花惜玉溢满柔情的心。在八十年月的青年中,有谁能兼备他刚柔相济的代表?有谁能明白他苦苦的情怀?宝玉真的还没有出世吗?大观园的姐妹们翘首以待。
一天下午,有人告诉我:"瞥见了吗?你宝哥哥来了。"哦,他真的来了。哼,是真宝玉还是假宝玉,我倒要瞧瞧。
薄暮洗完澡,我从山下往上走,远远瞥见"琏二爷"和一个生疏的男孩走下山来,我想,说不定就是他了。果真,走到眼前"琏二爷"为我们做了先容:"这是欧阳奋强,宝玉。这是黛玉,陈晓旭。
"我们点颔首。我冷眼审察他,一身太过随便的衣服稀里糊涂地穿在身上,险些还是孩子的脸上透着满不在乎,听说他试镜头时导演对他的形象很满足,可我现在看到的却是个不折不扣的小顽童。
几天了,大家都默默地在阅览室里看书,写人物分析。他也很认真地写着,一副很老实的样子。
马上要检查片断了,他却象没事人一样。我不禁悄悄着急,岂有林妹妹不与宝哥哥一起搭戏之理?无奈,我只好跑去找他。
下午,我们往山上选到了一个很好的外景,我把一根竹竿系上纱巾做的纱兜儿,往肩上一挑,花锄花囊便有了。对了一通台词之后开始排戏。这段戏是"西厢记妙词通戏语",排了一会儿,我便发现我们都很拘谨,一举一动象两个木偶。
给我们排戏的刘宗佑老师说:"你们没有交流,没有情,懂吗?"我点颔首,抬头看看他,不以为他是宝玉,只是一个很生疏的男孩儿。对我,他也一定有同样的感受吧? 这样生疏的宝哥哥、林妹妹怎样能花招演好?回去的路上,我只好屈尊主动与他讲话:"人物分析写得怎样了?" "正在写呢,你快写完了吧?" "已经写完了,因为对林黛玉我太熟悉了。" "你一定很喜欢她吧?" "是的,所有作品中的女性形象我最喜欢她。
" "可是我从前看书时,却不喜欢林黛玉。" "为什么?"我连忙提高警惕。 他不慌不忙地:"太小心眼了,宝玉真的娶了她,神经也受不了。
" 我最不能容忍这样的话,连忙火冒三丈:"你基础就浏览不了她的美,不外是个伧夫俗人而已。你认为你谁人宝玉可爱呵,随处留情,是个须眉浊物,泛爱主义者,黛玉怎么会爱上他,奇怪。
"一阵连珠炮把他给打蒙了。他眨眨眼睛;"好厉害呀,赢得输不得。" 片断审查完了,有人说宝玉象个小警员。
导演明确,他是因为在这么多女孩中间太羁绊了。为了消除这种紧张情绪,导演出了个馊主意,下令他天天做两个精致的开玩笑。这可难坏了欧阳,他苦思冥想,不得奇策,只好跑来找我。我是个很坏的人,一听说搞开玩笑,兴奋得手舞足蹈,立刻成了欧阳的同谋。
但我们订了君子协定,只能捉弄别人不行打内战,于是,"恐怖"运动开始了。 这两天,整个剧组让我们搞得阴云密布,被害者刘冬敏神情忧郁。接着,史湘云上当,哭得天昏地暗。
每小我私家都提心吊胆,生怕自己被列入黑名单,欧阳"结果卓著',我这个照料也"自得特殊"。 一天上午我正在阅览室念书,有人给我送来了一封信,打开一看信上写: 陈晓旭同志: 我们珠影厂最近欲招收一批青年演员,看到先容您的文章,我们很感兴趣,想与您面谈一次,看您是否愿意到我们厂来事情,晤面之事,已与您组制片主任打过招呼,明天下午一时请您在山下等侯,我们届时前住。我们住在北影招待所。
拿着这封信我感应莫名其妙,我不太相信有人会凭着报刊上的宣传就这样轻率地来找我,想了一会儿,也就把信放在一边儿了。 晚上,恰巧住在北影招待所的朋侪给我来电话,我随便问问:"招待所里是否有两个珠影来的人?""叫什么?""好象是叫王东和、徐小中。"对方回覆:"没有这两小我私家。""奥!"放下电话,我更感应奇怪,到底是什么人写了这封信呢? 第二天下午,我没有到山下去,直到晚上也不见有人来找我。
我心里想,说不定这是坏人的圈套,没去是对的。 晚上,在走廊里瞥见了欧阳,他偷偷摸摸地问我:"下午没出去呵?" 我说:"没有呵。"他眨眨眼睛转身要走。
突然,我明确了一切,高声喊;"站住!王东和!我不知道你另有这么个笔名哪!" 他终于忍不住大笑起来,我气得全身发抖。他居然把玩笑开到"照料"头上了,简直像个犹大。太可气了,我转身便走,感应自己被愚弄了。
欧阳连忙致歉:"对不起,你不是没有损失吗?" 我气哼哼地说:"因为你的玩笑一点也不精致。" 欧阳马上谦虚地说:"是呵,在这方面我还要向您学习。" 第二天,我严肃禀奏导演:"欧阳在这两天充实地发挥了他的恶魔天性,不能让他继续为非作歹,坑害黎民了,他如今已不象警员了,却成了十足的无赖。
" 导演哈哈大笑,宣布开玩笑到此竣事。欧阳今后也要"改邪归正"了。 不知你是否有这样的时候,在喧闹的人群中,在灯烛辉煌的舞会上,在最欢喜的时候,突然会感应一阵酷寒的孤苦。
这种孤苦是那么恐怖,那么神秘,好像掉进了无底的深渊,好像把一切都失落了…… 何等圆的月亮呵!只有中秋之夜才有这么好的月亮。 今晚,所有的人都有很高的兴致。剧组举行了热闹很是的晚会。经由经心妆扮的女人们浓妆艳抹,五彩缤纷真是悦目极了。
我没有什么漂亮衣服与别人比美,只好穿了一件黑格子很不协调地夹杂在同伴中间。 演出开始了,人们开心地笑着,为那一个个体出心裁,惟妙惟肖的演出拍手,叫好。我一边啃着,一边默默地注视着周围的一切,只管,我被欢喜的气氛困绕着,只管同伴们不时地向我投来会意的微笑,但一种神秘的孤苦感却象游丝一样牢牢缠绕着我,无论我怎样挣扎,也定不出这孤苦的地带了。
随着"蓝色多瑙河"舒缓的旋律,人们在灯烛辉煌中翩翩起舞。我悄悄地脱离了这些沉醉在幸福中的人们,来到院子里。 一轮皎洁的明月远远地在天上照着,整个世界都沐浴在它银色的辉煌里了。
记得有人问过我:"月亮是快乐的,还是忧伤的?" 我回覆:"你快乐时,它即是快乐的;你忧伤时,它即是忧伤的。" 现在我看到的是一轮孤苦的月亮。 窗子里传来一阵快乐的喧闹声,我以为这快乐不属于我,我的世界永远在遥远的北方,在那些充满理想的寂静的夜晚。
我在铺满银辉的小路上走着,喧闹声徐徐消失了,我从喧闹的孤苦中解脱出来,沉醉在一片恬淡的意境之中。 记得每年的中秋,全家人都要在院中吃酒赏月,今年独少了我一人,却多了一份忖量,多了一份担忧。在他们眼里,我还是个苍白的孩子,他们怕我挑不起这样重的担子。
那些天,记者们蜂拥而来,我的名字与林黛玉一起屡见报端。一夜之间,我成了众人瞩目的新闻人物,他们开始为我担忧了,把我送到姥姥家去"遁迹"。 妈妈悄悄地问我:"你能演好吗?" 我轻松地笑了:"试试看吧。"其实,心里却捏着一把汗。
我知道,人们对林黛玉有着一份偏爱。饰演林黛玉的演员,无疑要冒着不被接受的危险。南京的几位观众曾来信说"林黛玉是我们心中的偶像,如果你演欠好,我们将团结起来讨伐你。" 他们的话很实在,我深深明白他们的心情。
观众是公正而冷漠的,对于失败者没有同情。 我深知自己所负的重担。我深知前面的路是何等崎岖、遥远。
向退却只有失败,向前走有失败的恐惧,而乐成却永远在此前方。 我一定要向前。
夜深了,舞会也已经散了。朦胧的小路上只留下我玄色的身影,只留下一轮古老的月亮,她淡然地望着我。 我逐步在台阶上坐下来,伴着明月,坐了良久…… 这是我所见过的最美的湖,平静、透明,一碧万顷。她缱绻地依绕在险峻的黄山脚下,就像同他温柔的情侣在切切的低诉情怀。
选景的船在湖上急驶着,掀起一排雪白的浪花。运处,有两只水鸟嘎然惊起,翩翩飞走了。
我不禁感应惋惜,这样静谧的世界,竟被我们这些俗人给扰乱了。 船驶向湖的深处。
在这人迹未涉的地方有一种原始的、神秘的气力,使人好像超脱了凡间,与奇妙的大自然溶成一体。 正是秋天,岸上不时传来桂花的芬芳。女人们欢呼雀跃对两岸的风景赞叹不已。人们在忙着照相,化妆师大杨兴致勃勃地换上了游泳衣,准备船一停就跳到水里,玩个痛快。
只有王导面无心情地屹立在船头,头发被风吹得高高的,鹰一般的眼睛寻视着湖面。突然,他一挥手喊了声:"停船!"没等船停稳,便一个箭步跳上岸,往山上猛爬。副导演孙桂贞连忙步步紧迫。上山的路崎岖难行,孙导一边喊着王导当心,一边挥汗如雨地往上爬,看王导却如履平地,披荆斩棘,一眨眼光阴使到了山顶。
他自得地指着气喘吁吁的孙导哈哈大笑:"年轻轻的这么没用,还不如我五十三岁的老头。"孙导终于拎着一只掉了的鞋跟没精打彩地爬上了山顶。连忙,我们都被眼前的美景所吸引了,王导兴奋地说:"好,机位就放在这儿,透过那片竹林,瞥见黛玉的听从这儿驶过。
" 美景已得,王导乐得眼睛都没了。他大手一挥喊了声:"下山!"话音未落,只听"哎哟"一声,孙导一抬头,瞥见王导正以一个很是优美的姿式倒在了桂花从中。 船上,岸边马上发作了一阵大笑。
孙导急遽相救,只见王导一个鱼跃站了起来,满身的花瓣一路香风冲下山去。 大家拍手笑面"今天王导交了桂花运,越发年轻了,哪儿象五十三,倒象三十五!" 船载着一片笑语,在桂花的芬芳中胜利返航了。 第二天一早儿,天还没亮,我们便来到了睡意朦胧的太平湖。 全体人员乘着一艘大船来到湖心,摄像李耀宗忙着架机械,灯光副师傅忙着布光,我则被一条小舢板运到经心制作的黛玉船上,换上了一身偏素的服装,坐在窗口期待。
这是黛玉离别了父亲,搭船北上一场戏,是剧组正式开拍的第一个镜头,也是我进场的第一个镜头。 摄像好了,灯光好了,演员也好了。"预备??"岸上马上鞭炮齐鸣,这一定是为了开机大吉。
我心里想。 化妆师飞快地给我梳了梳留海儿,导演一声令下:"开始" 船公逐步把船撑起。我端坐在窗口,注视着流逝的湖水,心里充满了对家乡的眷恋,对前途的茫然……亲爱的观众当你在屏幕上看到这个镜头时,一定不会想到,其时我可紧张得发抖呢。
阳春三月,正是苏州的梅雨季节,霏霏的细雨一下就是半个月,香雪海的梅花迟迟不开,剧组已经等了好几天了。大家都眼巴巴地盼着,盼着乌云散尽,梅花早日开放。
好不容易盼到了几个晴天,大家兴奋很是。美工组的师傅天天跑到香雪海去打探梅花的消息。 喜讯接连传来:"梅花开了三成了!""梅花开了五成了!"嗬,梅花已开了七成了!"花探子兴高采烈地报喜。 "好,布景!"导演一声令下。
美工组全体出动,在香雪海的一角,搭石桥,搭石凳,堆花冢,忙了整整一天。葬花的景完成了,导演宣布"明天开拍。" "葬花"是我的重场戏,我准备剧本到很晚,才凉冰冰地上了床。闭上眼睛,要拍的镜头却连连在脑海中闪现,挥之不去。
我只好数数催眠,也不知数了多久才徐徐有了点睡意。 朦胧中,一阵噼噼啪啪的声音把我惊醒了。
我拥被坐起,瞥见外面下着好大的雨。哎呀,那些花怎能经得起这样的风雨呢!明天的香雪海不知会是怎样的情景。我惦念着,竟一夜没睡牢固。 天亮时,雨停了。
我化好了妆,急遽赶到现场,下车一看,我不禁呆了。泥泞之中,梅花红红白白地落了一地,其中另有未放的花蕾,真的是红消香断了。
我从没想到,漂亮的生命竟是如此懦弱。我木然而立,心里有些酸酸的。落花犹人啊,谁又能知道自己的运气不会象这落花一样呢? 此时现在,我深深地明白了黛玉那份伤花感己的情怀。
"试看春残花渐落,即是朱颜老死时,一朝春尽红额老,花落人亡两不知"。哀婉凄楚的葬花辞,原是一篇忧伤的课文,给落花,给流水,给凋零的春天,给她自己消逝的朱颜。 多愁的颦儿,纵然远隔了二百多年,你哀婉的哽咽应犹在耳,你愁美的诗句仍然使我的心为之震颤。
千古风骚,"葬花"独你一人。 我默默地穿了戏装,扛起花锄,从落红散乱的小路上向前慢移…… 十几个镜头在凄凄冷冷中拍完了。
接着,要在同一个场景拍"牡丹亭艳曲警芳心"黛玉同宝玉偷读西厢之后,随着牡丹亭的曲于一路寻至犁香院外,当她听到"只为你如花美眷,似水流年"等句,不禁心动神摇,如醉如痴、潸然泪下。 穿好了另一套服装,我在桥劈面站好,"预备??开始"镜头逐步推近,"停!"李耀东放下摄像机说,"耳饰错了,读西厢时是绿耳饰,现在是白的,接不上戏。"王导问:"带来了吗?"我轻声答:"没有。"他的脸连忙白了:"怎么能这么粗心大意,开什么玩笑,这要延长大家几多时间?"我穿一身纱衣在三月的寒风中瑟瑟发抖,听着他老羞成怒。
最后化妆师大杨用颜料把耳饰酿成了绿的,才使风暴平息。大家松了一口吻,王导脸上也有了血色,而我早已快冻成窗体顶端窗体底端了。"预备!开始!"我船头站着,从里到外一片冰凉,"停,重来!演员没有情绪。
""好,开始!"我仍然在镜头前发抖,导演停了一下说:"演员太冷了,披上大衣暖暖再拍。"一件大衣把我裹了起来。我低头缄默沉静,心里飘过一缕凄冷,好像在沙漠里一样。我的脚下是一坯新堆起的花冢,早上零落的花瓣已快碾成香尘了,树上有两只麻雀很悲凉地叫着,好象在离别,然后各自飞走了。
不知怎么,我的心蓦地给牵动了,一阵酸楚从心中展开,于是这一天的所有感慨,所有凄冷一下子泛滥了,眼泪已流了满脸,李耀宗从镜头里发现了这悲悼的一幕,连忙喊开机。我深知这样的哭泣放在这段戏中是会显得偏激的,便拼命抑制,谁知适得其反,竟连肩膀也抖起来了。天哪,一直哭了个天昏地暗,一塌糊涂。 厥后,看到这个偏激的镜头时,我俏然自问:"那样伤心,到底为了谁?为了那孑立的小麻雀,为了那堕入泥淖的残红?还是为了那忧伤的葬花人?" 或是为了我自己? 那天,吃晚饭的时候,孙导突然告诉我,大后天拍我的"黛玉抚琴"。
我拿着筷子呆住了。怎么个拍法?我可是个不通音律的人啊。 回到宿舍,赶忙翻剧本,这是一场很重的戏,黛玉以一曲"高山流水"向宝玉倾诉心声,不想情至深处,音竭弦断。
这样韵味深浓的戏,一个对古琴一窍不通女人怎能演好呢?我悄悄着急。 找替身吗?决不!从前我曾讽刺过什么都用替身的残废演员,现在,我决不能让别人反过来讽刺我。 第二天一早儿,我来到中央音乐学院。
孙导的先生是音乐学院的院长,他找到一个弹古琴的学生来做我的老师。 老师是个很可爱的女孩子,她把古琴摆好对我说:"弹给我听听。" 我莫名其妙地摇头:"怎么让我弹,我不会呵。" 她睁大了眼睛:"一点也没学过?" 我耸耸肩:"没错,从来没弹过。
" 她惊讶了:"我学了四年,才象现在这样。从没学过,后天却要弹'流水'?" 我说:"固然不是全部都弹,只要学会几小节就够了。" 她想了一会儿说:"那只好这样,我弹一小节你记着,照样弹一次。
" 她坐下来,把一小节美妙的泛音,重复弹了三次,然后站起来,让我坐下,我一边回忆着她适才的动低一边断断续续把曲子重复出来。 她的眼睛又瞪大了:"影象力不错嘛,就这样死记,说不定可以。
"她替我纠正了手势,又开始往下弹,我就这样模拟着。一会儿,竟能一连弹出几小节了,我们俩兴奋得差点叫起来。
我说:"这样死记,一会要忘的,你把谱子写下来,我就不会忘了。" 她说:"琴谱像天书一样,你能看懂吗?" 这回我可自得了,在窗体顶端时,有古琴老师专门讲过怎样看琴谱,我还记得,便义正辞严地说:"固然看得懂,拿来便知。
" 照着琴谱,我重复地弹,竟不以为怎样难。 老师在场还不敢太放肆,弹一会儿,就要请教一番。
吃过午饭,老师去睡午觉了,我赶快把门关紧,一小我私家摇头晃脑,面带心情,弹了一遍又一遍,只管声音不那么悦耳,但感受却有了几分。 就这样练了整整两天,老师拍拍我的肩膀说:"去吧,可以蒙混过关了。
" 第二天,我化了妆,穿好了服装,犹豫满志地迈进潇湘馆,端规矩正地坐在古琴眼前。十几双眼睛怀疑地望着我。 欧阳走过来,鬼头鬼脑地说:"架子摆得蛮仔细,弹一曲来听听。
" 我说:"本人不愿对牛奏琴。" 他一努嘴,气哼哼地走了,还真有牛脾气。 导演担忧地问:"怎么样,不会穿邦吧?" 我胸有成竹地:"中央音乐学院结业,还能错吗?" 导演眨眨眼睛,将信将疑地走了。 录有古琴曲"流水"的磁带放进了录音机,镜头焦距由虚变实,导演喊:"开始!" 我随着流水的旋律弹了起来,镜头从手摇到脸上,然后逐步拉开。
黛玉专心抚琴,宝玉凝思聆听,炽热的情感在洋洋流水中起伏跌宕,两颗心在音韵中相互寻求,随着曲子渐入热潮他们终于相接了…… "啪!"琴弦断了。 "好!导演抬起头:"没想到,你还是音乐学院的高材生哪。" 我呼了一口吻,疲惫地笑了。 对着满桌丰盛的佳肴,大家不禁黯然,没有人忍心饮干那杯琼浆,因为都知道,酒意阑珊时,筵席便要散了。
这是秋天,是《红楼梦》的第三个秋天。每一个曾经播种的人都有了金黄色的收获。这是春天里的希冀,他们流了汗,流了血,他们支付了艰辛的劳动,因此,他们在秋天里收获了。
三年,充满辛苦与欢喜的三年。当年的一群黄毛丫头都长大了,原来满头黑发的导演也是两鬓花白。曾经立誓不拍完《红楼梦》不完婚的李耀宗,也即将竣事只身汉的生活,与"探春"小姐结为百年之好了。 我默默碰杯,在心里祝愿他们幸福。
语言在这里会显得苍白,所以谁也没有说什么,只是举起羽觞,在无言之中回味着许多灾忘的事情。 在灯烛辉煌中,我瞥见了"袭人"(这三年,我们总是吵嘴,有时我会把她气得发狂)她微笑着向我跑来,我连忙招架:"你一来,我可就要设防了。" 她摇头笑着:"不,我们停战了。现在,我俩干一杯!" 她在我的杯子里倒满了酒,我们举起羽觞,她笑着;"说点什么吧,没有火药味儿的。
" 我歪着头儿问她:"以后,我们还能有时机打骂吗?" 一句话竟使她默然了,我瞥见眼泪从她黑黑的眼睛里流出来。我轻轻搂住她,笑嘻嘻地拍拍她的头,心里却也早已不是滋味了。 女孩子们不知不觉地凑在一起,谈论着已往和未来。她们已不是当年的丑小鸭了,三年的磨练使她们成熟而自信。
她们正满怀壮激憧憬着更辽阔的天地。 希望沧桑的人世不要消逝了她们从前的一份单纯。
我何等迷恋那四月的呵!迷恋那盛开的桃花,那条蜿蜒的小路,那些为选择一个理想角色而苦恼的女孩子。 那里洒满了我芬芳的回忆,那里珍藏着我最漂亮的梦想,那是一个何等难忘的春天呵! 一梦醒来已经三年了。 别了,同舟共济的朋侪!别了,相恋三年的《红楼梦》!别了,这段终生难忘的时光! 不要强咽那杯惜此外苦酒, 不要把离愁写在你紧蹙的眉头 不要开口,让我把你最后的微笑印在心上, 然后,在心里道一声珍重。
这就够了, 这就足够了。《葬花吟》花谢花飞飞满天,红消香断有谁怜?游丝软系飘春榭,落絮轻沾扑绣帘。闺中女儿惜春暮,愁绪满怀无释处。手把花锄出绣帘,忍踏落花来复去?柳丝榆荚自芳菲,不管桃飘与李飞。
桃李明年能再发,明年闺中知有谁?三月香巢已垒成,梁间燕子太无情!明年花发虽可啄,却不道人去梁空巢也倾。一年三百六十日,风刀霜剑严相逼。妖冶鲜妍能几时?一朝漂泊难寻觅。花开易见落难寻,阶前闷死葬花人。
独倚花锄泪暗洒,洒上空枝见血痕。杜鹃无语正黄昏,荷锄回去掩重门。青灯照壁人初睡,冷雨敲窗被未温。
怪奴底事倍伤神?半为怜春半恼春。怜春忽至恼忽去,至又无言去不闻。
昨宵庭外悲歌发,知是花魂与鸟魂。花魂鸟魂总难留,鸟自无言花自羞。愿奴胁下生双翼,随花飞到天止境。
天止境,那边有香丘?未若锦囊收艳骨,一抷净土掩风骚!质本洁来还洁去,强于污淖陷渠沟。尔今死去侬收葬,未卜侬身何日丧?侬今葬花人笑痴,他年葬侬知有谁?试看春残花渐落,即是朱颜老死时。一朝春尽朱颜老,花落人亡两不知!致敬经典,仅此悼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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